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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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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天底下最尊貴的一群兄弟們終於散了場。

胤禎目光呆滯,雙手交握著,癡癡對一旁胤祥道:“你怎麽得罪四哥了……”

話出了口, 胤禎才發覺自己竟然有些大舌頭了, 忙動了動舌頭,又吞了吞口水。

胤祥倒在桌上,側頰枕著手臂,眼神已經直了,木木道:“我沒有……得罪四哥……”

胤禎怒道:“放、放屁!”

一開始他以為是胤祥在灌胤禛, 立刻跟著興致勃勃地沖上場,沒想到竟然是胤禛一打二, 結束了自個兒還能穩穩當當地走, 讓他們癱在這裏動也動不了。

“我說真的!”胤祥大吼一聲,驚的本就在猶豫要不要上前扶起兩位皇子的內監們更不敢上前了。

而以一敵二的胤禛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魏紫床邊。

魏紫知道今夜太子有邀,胤禛多半要晚歸,故而沒有等著胤禛,已經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殊不知青紗帳外多了一道影影綽綽的影子,正用覆雜又直白的目光凝視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魏紫若有所感, 迷迷茫茫地從夢中醒來, 尚帶著睡意的眸子掃過床邊,頓時嚇得蹬圓了眼睛,往後縮了縮,妖力已經在指尖匯聚了起來。

誰說妖怪不能怕鬼了!

床邊人影一動不動, 身形輪廓卻透著熟悉感。魏紫冷靜下來,借著月光,辨認出來背著光站在床邊的人, 立刻呼出一口氣,下一瞬臉又皺了起來:“三更半夜的,爺不休息站在這裏做什麽……嚇到妾身了。”

說話間,急促的呼吸剛剛平緩下來,薄薄寢衣下胸膛不斷起伏,繃起的身軀緩緩放松,妖力從指尖散去。

胤禛這才出了聲,聲音裏似乎都沾染了酒意,變得醉人:“怕什麽?”

“才不是怕,是爺嚇著妾身了。”魏紫身子往前傾,一只手臂撐在床上,一只手挑開青紗帳,疑惑問道:“爺還未沐浴嗎?”

驚嚇褪去,她聞到了他身上濃郁的酒氣,混雜著檀香,混合起來是一種相當奇妙的味道,好在並不難聞就是了。

胤禛短促地笑了一聲,手一揮,撩開衣袍上了床,握著魏紫的手腕將她壓到最內側,用鼻尖抵著她的鼻尖,低低問道:“嚇到了你,爺該補償補償才是,告訴爺你想要什麽?”

魏紫遲疑問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沒醉。”胤禛再度壓迫兩分,“告訴我,你想要什麽?”

這不是喝醉了是什麽?想不到胤禛耍起酒瘋來是這樣的,魏紫動了動手腕,一點兒也掙不來,只好回道:“我要你壽終正寢,平平安安。”

胤禛眼神微不可查地動了下,追問:“為什麽?”

“告訴我為什麽?”

那些未盡之言似乎都化在了這短短一句的追問之中,讓人聽著無端覺得沈得慌。

魏紫忽覺有些不自在,口幹舌燥的,莫名的焦躁壓在心底,不重卻依舊讓人不適,她舔了舔唇,猶豫兩秒,回道:“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胤禛鳳目一瞇,不知從記憶哪處扒拉出一幕場景,危險問道:“爺是王生?”

魏紫呆了一下,撲哧笑出聲:“怎麽可能,你偷偷聽話本聽入迷了嗎!”

胤禛卻沒有笑,他或許醉了,從拿起酒杯那一刻便醉了。驕傲自矜如他也是一個普通人,因愛而不得心生怨懟。

“既然你說了你想要的,我也告訴你我想要的。”胤禛緩緩退來,留出充裕呼吸的距離,一字一頓道:“我要執你之手,共度餘生。”

心跳的聲音捶在腦間,魏紫不懂胤禛的意思,也不懂自己的意思,只茫然地看著胤禛。

胤禛氣息沈了下來,她沒有懂,沒有懂他的心意,也沒有懂他的未盡之言。

“睡吧。”他再次後撤,靴底落在地上,青紗從他背上劃過,帶著炙熱的餘溫垂在魏紫眼前。

魏紫張開嘴,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竟眼睜睜地看著胤禛轉身離開了寢殿。

這是在行宮居住了這麽久,胤禛第一次,沒有宿在後殿。

魏紫仍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眉心緊蹙,片刻呼出一口氣,翻身躺下,睜著眼睛看著黑暗中的一點。

胤禛是像話本裏的王生喜歡厲鬼,原身的生母魏夫人喜歡魏忡一樣喜歡她嗎?

喜歡。

魏紫覺得自己也挺喜歡胤禛的,喜歡他帶著淡淡笑意看向自己的模樣,喜歡他移開目光數落她的模樣,喜歡他悶哼著喘息的模樣。

她很喜歡自己這個救命恩人,覺得不能修練,緩慢流淌的日子也很好。

那胤禛生氣是因為她沒有及時回答他嗎?魏紫不確定地想,應該是吧。

等明兒,她回答他不就行了,她本來就是要和他共度餘生的,她化魂入身便是為了這個。

魏紫翻了個身,再度緩緩睡去。

而前殿則是兵荒馬亂了一陣才安定下來。前殿的主殿是會客廳,右配殿給了弘昀,左配殿三間大屋,一間做了書房,另外兩間是起居室和堂屋,本就是胤禛在前殿的住處。

但是胤禛在行宮這段日子都是在後殿主殿同魏紫一起住著,前殿這邊空置久了,忽然運作起來還有些生澀。

蘇培盛指揮著下人,心中微凜,他今晚一直伺候著胤禛,之前見他進了後殿還以為今日便要結束了,誰知一個時辰後胤禛竟然滿面冰霜地出來了。

也不見魏側福晉驚慌失措地追出來或是怎樣,蘇培盛都要以為貝勒爺是喝醉了酒自己在跟自己生氣,魏側福晉睡得好好的了!

也不知魏側福晉究竟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竟然把貝勒爺惹成這樣。

看起來沒有雷霆震怒,但自小伺候胤禛的蘇培盛明白,貝勒爺這樣才是氣得恨了,甚至有幾分傷心的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蘇培盛甩了甩腦袋,低聲罵了一句手腳不勤快,發出聲響的小太監。

屋裏黑著,安安靜靜的,看起來胤禛已經睡下了。

魏紫本打算第二日跟胤禛說自己也要同他共度餘生,她也是這個意思。誰知一連數日都沒有機會說。

胤禛白天依舊很忙,上早朝回來便去書房處理政務,天都要黑了才會來後殿匆匆忙忙跟魏紫一起用晚膳,然後陪小魚,天黑之後又會趕回前殿,書房的燈一點便是半夜,於是便順勢睡在了前頭。

魏紫楞是連跟他說兩句私話的時間都找不到。

不機敏的以為貝勒爺是政務繁忙,機敏的已經看出了些苗頭,還沒敢對後殿這邊兒松懈,胤禛的賞賜又來了,三天一次,雷打不動,弄得誰也猜不透他的意思。

魏紫卻是來了氣。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胤禛在同他生氣,每晚也都聽得到前頭寫字聲並沒有燈滅的那麽晚,雖說胤禛每晚都睡得很晚就是了。

那他也是在冷落了她!

那晚她是遲鈍了下,可她反應過來胤禛卻不給她機會表達了。

魏紫一口氣憋在胸口,也不管胤禛了,聽力聽到第五日便封上了。

如煙幾個比魏紫還要擔憂,不住勸道:“側福晉不願同奴婢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倒也沒什麽,只是萬萬不可一直同貝勒爺這樣僵硬下去啊!有些氣便是賭著賭著便再也散不掉了,就算是為了四阿哥著想,您也先服個軟,往書房送些湯水,指不定貝勒爺正等著您呢!”

魏紫心意已決,擺手讓她們退下,不曾多說什麽。

大不了就這樣看著他壽終正寢,也算是報恩了,富富貴貴、平平安安一輩子不好嗎?

九月中,聖駕回鑾。

這次回程不覆來時,魏紫一直都在自己的馬車上,中途不論是駐蹕沿途行宮還是為了防止擾民野外紮營都沒有主動去靠近過胤禛。

胤禛一直很平靜,晚膳依舊會和魏紫用,對小魚一如往常,甚至愈發喜愛看重,只是兩人之間,忽然豎起一座無形的高墻,將彼此擋在了兩邊。

九月底,聖駕抵京,隨行皇子紛紛回府過回宮,朝會暫停一日,算是給了休沐。

魏紫帶著小魚給福晉請了安便回了聽雨軒,慶安這次沒有隨行,不知發生了什麽,還興致勃勃地跟魏紫匯報新院子的建造情況,見魏紫神色淡淡,眉芳又不停暗示才後知後覺地止住話語。

“說完了?”魏紫輕笑了下,起身道:“你們也收拾收拾吧,除了宋嬤嬤和金娥都休息一天,明兒再來伺候。如煙,記得替我賞宋嬤嬤和金娥。”

如煙福身道:“是。”

再起身,魏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珠簾之後。

如煙嘆了口氣:“聽主子的,都回去休息休息吧。宋嬤嬤和金娥照顧好四阿哥。”

“是。”

回了四貝勒府日子似乎也是一樣地過,只是胤禛除了初一和十五不再留宿後院,府裏一時間有些暗潮湧動,連魏側福晉都留不住貝勒爺嗎?

貝勒爺是不是研究佛法入了迷,有出家的意思?

消息甚至傳去了宮裏,連康熙都多問了一句,胤禛只道最近沒什麽心思,沒什麽別的問題。

康熙眉頭一鎖,想起四貝勒府裏不甚豐裕的子嗣,當日便去了永和宮。

帝妃之間說了什麽沒人知道,只知道又過了兩日德妃便指了兩個格格給胤禛。

一為年遐齡之女年氏,年十三。一是郭絡羅氏族人郭絡羅氏,年十四。

兩女將於十月一日入府,距今還有三日。

福晉知道時並沒有什麽異樣,只輕咳了兩聲,便讓石榕去為兩位新格格整理住處去了。

魏紫則是擡了擡眼皮,沒有多問兩個新格格的事。

只是沒想到在兩個新格格入府的同一天,李側福晉病逝了。

許多人尚且蒙在鼓裏之時,魏紫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九月底他們返京之時,李側福晉的肚子已經鼓了起來,田大夫無論把多少次脈都是滑脈。但胤禛、福晉和李側福晉都知道她並沒有懷孕。

那又如何?

只要她肚子鼓了起來,只要不能請太醫而田大夫又只能把出喜脈,只要胤禛沒有給李側福晉一個孩子。

那李側福晉便只有一條路可走,於是她在夜深人靜之時一頭撞到了墻上,一下沒有了解,她連續撞了三下才終結了痛苦,斷氣時她甚至是帶笑的。

但是她並不知道,胤禛已經從雲南請了巫醫,不過幾日便要到了。明明在此之前胤禛讓她等著,她卻等也沒等。

就像福晉也不知道,胤禛一直在查弘暉的死。

胤禛得知李側福晉死訊,沈默良久,說:“厚葬了吧……整理一下,別讓依勒佳和弘昀看出來。”

蘇培盛於是明白這是解了二格格禁閉的意思。他應了聲諾,退出關門時看見胤禛低垂的眉眼,仿若隱著風暴,瑟縮了下,合上了門間縫隙。

新入府的兩個格格穿著桃紅嫁衣從角門進了四貝勒府,卻連胤禛一面都沒見到,先得知了府裏李側福晉病逝的消息,不免覺得晦氣又覺得奇怪,卻不敢表現出來。

第二日不僅沒能給福晉敬茶,還出現在了靈堂裏,倒是因此見了差不多府裏所有的人。

小魚和弘時沒有來,依勒佳和弘昀在胤禛的默認下見了李側福晉最後一面。

有粘桿處的奇士能人處理過,李側福晉身形消瘦、面帶安詳的模樣確實像是病逝的樣子。

如今姐弟二人跪在靈堂,雙眼紅腫,面色蒼白,兩個格格來了也沒有絲毫的反應。

人之常情,郭羅絡格格和年格格也沒有放在心上,只做了該做了,向福晉和魏紫行禮去了。

兩人站在一處,一個沈穩大方、端莊優雅,一個國色天香、如隔雲端。

福晉叫了起:“敬茶回頭再補上吧,誰也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事。委屈你們了。”

兩人皆道不敢。

魏紫掃過兩女。

郭絡羅氏同宮裏那兩位沒什麽關系,雖是同一族也同陌生人沒兩樣,面容更是尋常,身形倒是豐滿,看上去低眉順眼的,也不知是真老實還是假老實。

年氏一副弱柳扶風,身體羸弱的模樣,細眉一蹙便要惹得人心疼。她父親年遐齡曾是湖廣巡撫,只是在四十三年致仕了,兄弟中倒是有能幹的,只是年歲尚輕還未得重用,若是晚兩天進府或是晚幾年出生少說也是個側福晉。也不知心裏惱不惱。

魏紫莫名不喜歡這兩個人,沒有絲毫緣由。

年格格似是註意到了魏紫視線,悄悄擡起眼看了一眼她,見她面無表情、冷傲至極又垂下了眼睛,手指動了動。

魏紫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沒有她給李側福晉守靈的道理,福晉自然也是如此,想了想把郭羅絡格格和年格格也一起帶走了。

結果變成了四個人一道走,剛出去沒幾步,迎面撞見了胤禛。

魏紫清楚地聽到了身後兩人急劇跳動的心跳聲,心情更加不快了,連行禮都有些硬邦邦的。

胤禛看著眼前幾人,叫了起,同福晉問了兩句話,點了點頭,目光連往郭羅絡格格和年格格身上飄都沒飄過,反而忽然問了魏紫,“昨兒看小魚嗓子有些啞,今日如何了?”

魏紫低聲道:“謝爺關心,小魚已經好了。”

胤禛沈默著看了她一會兒,“嗯”了一聲,從她們身側經過,往靈堂去了。

魏紫面色莫名,她剛才……不想那樣說的,怎麽偏偏就那樣說了?

不由自主的感覺,她險些都要以為自己被奪舍了。

年格格平覆了下心情,帶著兩分了然看了看福晉和李側福晉,心裏有了計較。

郭羅絡格格依舊低垂著頭,神色恭謹。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

補了一千!!叉腰!!

小年糕正史上應該是四十八或者是四十九年進的府,平行世界她提前出生了。

為什麽我每次都說下次不解釋大家直接當平行世界結果每次都在解釋……我下次真的不解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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